第二章 女人的爱_愿月照君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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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女人的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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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聪山慢慢将浅绿色的绒帘拉开。

  大片的雪花从灰白色的天空纷扬而下。人们撑着伞,艰难地行走在厚厚的雪上。所有的人都穿上了很厚的衣服,戴上了有护耳的帽子,就连爱美的少女也不得不用丑陋的棉衣将自己优美的曲线掩盖起来。

  这时,聪山的余光看到对面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。

  是一只黑色的小猫。

  这样的雪天,连平时迅捷的猫也变得笨拙缓慢。

  它每走一步都要滑一下。就在它走到那位撑着红伞的姑娘头顶时,突然脚下一滑,同雪花朝姑娘头上砸去。

 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,它竟以极其巧妙的身法一跃而起,爪子死死抠住屋顶不让自己跌下。

  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姑娘的红伞上,姑娘蹙眉上看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  聪山不禁赞叹这只猫的机智。他忽然感觉胸口很闷,就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大火球,让他无法呼吸,心情焦躁,头脑混乱。

  聪山非常害怕,就像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。

  他端着杯子在屋中踱步,不停踱步,优雅的钢琴曲他一句也没有听到。

  他浮想联翩:万一自己患得是绝症?万一明天自己就会死?万一积蓄用光沦为乞丐,月楼离开怎么办?自己是否还能适应乞丐生活?适应不了岂非要自杀?

  这不是夸张,而是悲观的人惯有的想法。

  他越想越恐惧,越想越害怕。

  杯中的水彻底凉了,腿早已发软他仍然在走。

  “不行!我要去最好的医院检查!”

  虽然车上很暖和,但聪山的身体仍不住颤抖。他哈着气,使劲搓着双手。

  聪山忖道:“今年冬天好像比平常要冷很多。”

  他用手抹掉窗上的雾气,将视线投向窗外。

  车子已经来到了清凉湖边。

 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颓唐的灰白色。

  这飞扬张狂的白色巨魔,燃烧着一切,杀戮着一切;让所有的生命都走向死亡,让所有的笑脸都变得冰凉。

  当聪山看到湖中玩耍的少年时,思绪不禁飘向远方:

  走到湖边,母亲便放开了他的手。

  她俯下身子,双手搭在自己肩上,含笑注视着自己:“妈妈要钓鱼,你会不耐烦的。你先去田野或湖边玩会儿,累了再回来。”

  自己不想看不到母亲,就绕着湖蹦蹦跳跳,玩玩闹闹。没玩多久,他忽然看见一棵奇形怪状的低矮的桃树,便站在树旁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。

  “这真是一棵奇怪的桃树呀!”

  聪山思忖道:“简直像小孩子用泥巴随便捏成的。”

  他拂掉桃树上的积雪,坐了上去。看到白雪皑皑的湖面,他忍不住想下去玩玩!

  聪山伸出一只脚试探冰面的承载力,接着跳了上去:“妈还不让我下湖玩呢!哼!我偏要跑到她身边,让她夸夸我!”

  白翠专心钓着鱼。

  冰面她好容易才凿开。

  因为她实在太单薄,病实在太多。

  对于有孩子的寡妇来说无论病再多都是要拼命干活的。

  她抬起头,微笑着寻找儿子。

  她看见儿子向她跑来!

  在冰面上向她跑来!

  她魂魄都被惊散了。

  ‘咔嚓’!儿子不见了!

  白翠一瞬间感到大脑爆裂,不顾一切朝湖心奔去。

  ‘咔嚓’一声!冰层碎裂,她也跌入湖中。

  湖水刺骨,但她的心却是热的,比太阳还热。

  她抱住儿子奋力朝湖边游,奋力用自己的灵魂牵住儿子的呼吸。

  思绪飘飞,悔恨的眼泪已落下。

  医生是一位谢了顶的消瘦男人。

  他看过聪山所有的化验单子后,道:“你得的是心脏衰竭。”

  聪山流泪道:“能治好吗?”

  医生道:“只要有钱,这病就有可能治好。”

  月楼座下的白马与雪地非常相配。

  虽然到聪山家有很长的路,但她并没有如他人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
  这可能是因为身上的那件皮裘,也可能是因为其它什么缘故。

  她的脸冻得粉红,给人想要亲一口的感觉。

  她的白马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,不停地喘着粗气,把头摆来摆去。

  门铃响起,聪山放下报纸打开了门。

  打开门,他便看见了月楼娇红的面颊。

  不等月楼说话,他已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唇。

  长久长久,他才把唇移开。

  “你既然不喜欢咖啡,我给你泡壶‘碧螺春’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月楼似乎在看电视节目,但聪山的一举一动她都瞧得仔仔细细:

  他用一把金剪刀剪开封口,将茶叶倒入左手仔细清理,再把开水倒入紫砂壶,让茶叶在水里尽情呼吸。

  电视里放映的是欧洲剧:

  敌军犯境,一个国王正在城外鼓舞士气,准备率军讨伐敌人。他的女儿也想跟着他上战场。她倒不是想去打仗,而是想给父亲做饭洗脚。这样既可以尽孝心,又可以为国家出一份力。

  国王因为爱女心切把女儿锁入闺房。公主用信鸽通知情郎把自己救出了宫。

  这时他俩正奔驰在街道上。后边的守卫紧追不舍。她慌不择路,吓坏了许多路人,踩坏了许多小摊。

  月楼皱眉道:“我不喜欢欧洲的东西,甚至连洋火,洋灯这样的东西都十分讨厌。”

  “你毛病可真多啊”!聪山笑道,“你不光讨厌欧式的东西,还敢骑马在街上走。更胆大的是你竟然敢顶撞高官的女婿!”

  月楼郑重其事地道:“我难道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吗?洋火,电灯这种东西不喜欢就不用,讨厌汽车就在街上骑马,看不惯狗仗人势的人就骂他几句。”

  “难道这些也算‘毛病’吗?”

  聪山道:“这些当然不算毛病。可你的确应该改变一下。洋火当然比火镰好用、汽车当然比马跑得快,电灯当然比蜡烛明亮。”

  “你总是坚守着自己所谓的生活方式,总是故步自封、不敢改变,不敢进步。”

  月楼生气道:“难道抛弃这些东西就叫‘进步’吗?那岂非该把《诗经》烧掉?把颐和园推倒?把西湖填掉?”

  “每个人也好、每个民族也好,每个国家也好,都应该有自己的特点,有别样的风格。”

  “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不同?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特点?”

  “你总是穿上别人的衣服、朝别人微笑,渴望别人当你是朋友。可你越是这样越会失去朋友,变成没有思想的弱者。”

  聪山没有说话。他把茶水递给月楼,道:“尝尝我从江西带回来的‘碧螺春’怎么样。”

  月楼端起紫砂杯细细品味着茶里的天地,嘴角露出了舒服的微笑。

  聪山道:“我们还是不要争论了。你不是很喜欢书法吗?露两手儿给我瞧瞧?”

  月楼眨着眼,调皮地道:“快给本小姐准备笔墨!”

  “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‘月楼’吗?”

  聪山道:“应该是出自《春江花月夜》里的‘何处相思明月楼’吧?”

  “对”。月楼运笔如风道。

  她写的正是《春江花月夜》里的名句:

  ‘江天一色无纤尘,皎皎空中孤月轮。’

  只见她的字轻盈灵动,娟秀可人。聪山不禁拍手叫好。他突然捂住胸口,眉头皱成了山。

  月楼焦急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要不要去医院检查?”

  聪山道:“我中午刚去医院了。医生说我没事。”

  月楼柔声道:“要好好照顾身体啊!你这样我会心疼的。”

  聪山抱住月楼,道:“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。来年春天我就向爹提亲!”

  “好啊!我等你”!月楼在聪山怀里开心地说。

  月楼一边做饭一边思忖:“他是不是患什么重病了?怎么脸色那么难看?”

  “他肯定是患了很严重的病,怕我担心才故意说病很轻的。”

  她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,走出了厨房。

  “你是不是得什么重病了?”

  “没有啊”?聪山故作轻松,道,“只是感冒而已,还有一点儿轻微的肺炎。”

  月楼看着聪山,温柔地道:“你如果真的有什么病,就赶快住院。我可以把瓷器店经营得很好。”

  聪山笑道:“我真的没事儿。你难道希望我得重病啊?”

  月楼微笑道:“没事儿就好。”

  聪山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。

  这是月楼为自己做的第一顿饭。

  月楼不停地往聪山碗里夹菜:“多吃点儿,赶快让自己好起来!”

  聪山看着满满一碗肉,眉头微皱,道:“你以为我是猪啊!怎么吃得了这么多。”

  月楼娇嗔道:“吃不完也得吃!”

  聪山快撑得吐了,但还是慢慢把饭往嘴里塞。他实在不想拂了月楼的意。

  月楼道:“饱了就不要吃了。”

  聪山迟疑道:“可是……”

  月楼柔声道:“不管怎么样,千万不要勉强自己。喜欢就是喜欢,厌恶就是厌恶。”

  聪山注视着月楼。不知为何,他突然觉得她有些讨厌。

  这是不是因为他骨子里太自卑,太顺从了呢?

  聪山道:“明天我准备给娘上坟,你去吗?”

  月楼疑惑道:“娘埋在西安?”

  聪山道:“我把娘的衣服带到了西安,做了个衣冠冢。”

 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。还是七点,街灯就已全部亮起。发光的雪像是给大地系上了一条洁白的围巾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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