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吾来担之_大明文魁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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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吾来担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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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言,其中一句是苏洵之言‘天下之学者,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’。

  此人微微一笑道:“好大的口气。”

  他转过头来打量四周,但见精一堂三面都摆满书架,书架上不是经史子集,而是书院讲师学生写的文章。

  书架上的书虽多,却有一本总目可供索引。

  他取来看之,但见所有的书分为两大纲目,分别是文,理,上附一句话‘文为经为本,理以算为经’。

  此人自顾道:“似有几分门道。”

  他仔细看过书目,既有经学史策,亦有刑名,经济,民生之目,此外还有医术,九章,地志,堪舆,术数,农桑,匠作,格物,其中格物别有活物一门,甚至还有不少译书,其中一本为海外之人所著的《几何原本》。

  此人看得大开眼界同时又心道,网天下三教九流之才,林侯官要作什么?

  “抱独居士,久违了。”

  此人转过身但见一名身着襕衫的长须男子站在身后。

  抱独居士是此人的号,对方就是前一段朝堂上因进《闺范图说》,被弹劾结纳宫闱,而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罢官的刑部右侍郎吕坤。

  吕坤拱手道:“吕某见过老父母!”

  “不敢当。”

  林延潮笑了笑,他曾任过归德地方官,而吕坤是归德宁陵人,这么说当然可以。

  林延潮知吕坤实因替孙丕扬受过而罢官,同时他与沈鲤交情也交情不错,而且还是当今名儒,那么他此番而来究竟为何,他不得而知。

  杂役捧上茶后,二人于堂上相对而坐。

  与大儒说话,常要兜一阵圈子。

  二人寒暄一阵,吕坤道:“敢问大宗伯,匾额上的精一二字,可是事功之道?”

  林延潮笑道:“惭愧。”

  “夫子之道在于忠恕,学功先生之道一而贯之否?”

  这一而贯之出自论语,孔子对曾子说,吾道一而贯之。曾子点点头明白了,旁人问他夫子之道是什么?曾子说是忠恕。

  说得很玄乎,但一而贯之说白了就是逻辑自洽。说一句话逻辑自洽不难,难的是说了一本书的话都能自洽,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。

  林延潮笑道:“在下浅见,尽心为人为忠,推己及人为恕,忠恕是二而贯之,夫子之道只有一个‘仁’字。而忠恕次之,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次之!”

  “有道理,那事功之道呢?”

  林延潮道:“事功之学在于一个行字,而精一次之,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次之。”

  吕坤点点头道:“此乃空谷足音,难怪天下云朱子,唯大宗伯最近夫子!”

  林延潮道:“居士谬赞了。”

  吕坤道:“夫子之道,小至修身,齐家,大至治国,平天下,皆可一而贯之。大宗伯于修齐治平早已成竹在胸,何不持之担此天下?”

  这话不是自己与邹元标说得吗?

  林延潮端起茶盅呡了一口笑道:“先生是为太冢宰而来?”

  吕坤坦然道:“是也不是,吕某不仅是为大冢宰,也是为万民而来!”

  林延潮收敛笑容道:“不知大冢宰要林某做什么?”

  吕坤有些讶异林延潮说话如此‘直接’,但他则道:“张江陵在时强压百官,钳制言路,张江陵归政后,朝廷持清议官员方能执政,前有宋大冢宰,沈大宗伯,继有王山阴相公,孙大冢宰,却先后因不合政府而去,而今则属孙大冢宰担之!”

  林延潮哑然失笑。

  吕坤道:“不知在下所言有何处令大宗伯发笑?”

  林延潮道:“有些话我早与邹尔瞻说得很清楚了,先生不必再老话重提了。”

  吕坤微微笑道:“大宗伯真的知道孙太冢宰要得是什么吗?”

  林延潮道:“我与孙大冢宰相交不深,不敢劳动他的大驾,再说这宰相之事,林某早可为之,之所以不愿为之的原因,非大冢宰可以办到。居士,真是难为你跑这一趟了。”

  吕坤见此道:“大宗伯切勿太早下断言,大冢宰只望大宗伯办一件事就好,就算力有未逮,也不强求。”

  “林某从不答允替旁人为办不到的事。”

  “譬如为故相张江陵平反之事?”

  见吕坤反问,林延潮放下茶盅道:“孙大冢宰为当今吏部尚书,清流之领袖,但即便如此也需林某帮忙一二,可见其事不小。林某现在已大概知道先生为太冢宰所求何事?请恕林某不能帮这个忙,也不会以此换太冢宰支持林某入阁。”

  但见吕坤离椅起身,正色道:“难道在大宗伯眼底为故相张江陵恢复名位之事,更重于废除矿监税使?大冢宰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,可谓忧心如焚,还请大宗伯为百姓三思啊!”

  吕坤泫然流涕,极为诚恳。

  “百姓?”

  林延潮道:“百姓这二字倒是常常听人提起,却从未看见。矿监税使公然鱼肉之,而官员呢?口口声声将他放在嘴边,但不过有用之时拿来用一把,无用之时就丢在一旁。更有甚者连矿监税使还不如。”

  “圣意失望至此,非一日之寒!”

  吕坤闻言也是长叹,他知道林延潮所言极是。

  不说横行霸道的矿监税使,就是官场在张居正归政后也是一日糜烂甚是一日。

  “吏治人心,败坏至如此,早已成积重难返之势。吕某想起此行前,太冢宰与我有言,顺势者逸,逆势者劳,我辈尽力以安然知天命即可,不必强为。”

  林延潮闻此对孙丕扬,吕坤心底生出敬意。

  若说张居正是以天下为己任,那么孙丕扬,吕坤就是明知不可为之。

  林延潮道:“请居士转告大冢宰,若我入阁,五年之内可废矿监税使!”

  “五年?”这显然不是吕坤期望的答案。

  林延潮笑了笑道:“当然若是大冢宰还有更好的人选,那么林某愿助其成。”

  林延潮当然知道,孙丕扬,吕坤他们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。不论怎么说,吕坤也算在林延潮这有一个准话。

  吕坤向林延潮道:“当年大宗伯知归德时,常言过一句‘功成不必在我’,此言至今在吕某家乡仍是脍炙人口。”

  “当年归德受灾,三十万百姓嗷嗷待哺,大宗伯知三年,民已得食,百姓能安,林公堤历历在目,于大宗伯之恩德家乡百姓至今犹然思之。在吕某心底,何言功成不必在我,大宗伯当仁不让担此天下!”

  说完吕坤向林延潮长长一揖。

  林延潮不仅想起当年自己在归德为官之事,种种之事涌上心头。

  他眼眶微湿,然后还以一揖: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,此乃本分之事,居士言重了。”

  吕坤点了点头,然后告辞离去。

  万历二十四年的夏秋之交,天子向各地派出的矿监税使可谓荼毒四方,宇内已无尺寸净地。

  其中淮徐之陈增尤其恶劣。太监陈增有一参随叫程守训,徽州人,首建矿税之议。

  陈增为感激他出了这主意,认为侄婿。程守训也觉得自己了不起,不愿与其他参随为伍自立门户。他以纳银助大工的明目,被天子特授直武英殿中书舍人。

  程守训随陈增之地方后,愈益骄恣。当时山东益都知县吴宗尧,弹劾陈增贪横,朝廷不闻。于是程守训反攻讦吴宗尧贪污数万白银,并寄于徽商吴朝俸家。天子闻奏后下旨命严查。

  这吴宗尧也是徽州人,与吴朝俸同宗也。自此不少徽商先后被程守训指为吴宗尧寄赃之家,若不出一笔重赂则不得释。程守训有了旨意,对外伪称勘究江淮不法大户,及私藏珍宝之家,允许乡人告密问罪。但凡衣食稍温厚者,无不严刑拷诈,甚至连妇人小孩都不放过。

  陈增名下仅程守训一人即从民间收刮白银几十万两。

  苏州织造太监孙隆,乃陈矩同岁同乡,天子下旨由他兼任苏,松,常,镇四地税监。自和林延潮一起告发张鲸后,孙隆为苏州织造多年,期间一直收敛不敢妄为,与民间一直相安无事,甚至多次奏请朝廷宽免织造之费。

  但天子令其为税监以来多次责令其催征,孙隆不得不在吴中遍设关卡,无论行商坐贾一切征税,激起近万市民围攻织造衙门,孙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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